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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快要指向十一点了。

可是他还下不了决心，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面是从小到大的各种荣誉证书和面对道德的谴责，一面是昂贵的学费和同学的嘲笑——他再次将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希望能理个头绪出来，但无济于事。

“要不是被逼急了，谁会想这事儿呀？”从天刚黑，他就在这条街上溜溜达达，其实他早就踩好点了——这是当年烟厂搬走后留下来的一排老宿舍，苏式的小二楼。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最东头的一户住着一对老夫妻，而且前几天刚见到邮递员给他们送来一张大额的汇款单。邮递员的高声叫喊，足以引起每个别有用心的路人止步侧耳，尤其是他。

他是去年从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考入首都的一所名牌大学的。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为每年那笔不菲的开销担忧。为了节省开销，他平时省吃俭用，一年都没回过家。可眼看九月份马上开学，这个平时可以不想的问题，又一次回来，困扰着他。于是，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袋里游弋。

终于，他甩掉手里的烟头，低头走进了东边的单元门。

防护窗，只是一个象征性的障碍。为了这次能够成功，他早已准备好了各种解锁工具。麻利地穿堂入室，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父母在田里作农活的时光。偶尔小憩一会儿，爹也总带着他四处里玩耍，上蹿下跳，其乐融融。

“可惜啊，要不是那场大火，也许我可以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幸福地生活。”

他没时间再继续往下想，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直奔床底那个藤箱走去。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厚厚的一沓。“还在！”他不禁有些紧张，也有一丝窃喜和安慰——现在手里握着的，就是能够扫除自己烦恼的“良药”。

老夫妻在客厅里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不速之客的到来。这让他心里有些犯疑：这么多钱，怎么老俩口的保护措施这么差呢？于是，侧过头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说老头子，你说咱是不是该请个保姆呀？咱们都看不见了，腿脚也不灵便。”

“是应该，可你看咱们这条件，哪有那闲钱？”

“部队不是刚寄来小虎的抚恤金么？可就是可怜我那孩子呀……”老太太嘤嘤地哭起来。

“你怎么又老糊涂了？不是说好了这部分钱全捐给昌平儿童福利院么？小虎命苦呀，到临走，也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咱把钱捐回去，也算是小虎对他们的回报呀。”

“瞧瞧我这记性！小虎这孩子，虽然不是咱亲生的，可那脾气跟你一样。捐给福利院这事儿，他要泉下有知，也肯定赞成。”

“是呀。再说，烟厂这几年也给了咱不少照顾，咱们平时也没什么花销，你做点针线，我糊糊纸盒也足够了。我刚跟咱居委会小王说了，等有一天咱老了，没了，折子上留下那些退休金也都捐给福利院，那些孩子多可怜啊。看着他们，就又想起小虎刚到咱家的时候了。”

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撒开了，像一朵朵美丽的水晶花。他把手从箱子里缩了回来，悄悄地离开了那座闪着柔柔烛光的老屋。

一年后，他的名字出现在奖学金的名单上，同时还在北京多家福利机构兼职，周末为青少年工读外围买球app下载义务教课。

毕业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欠外围买球app下载的学费都已还清。听同学说，他放弃了京城几家金融机构高薪的聘用，执意去了西部。他说，那里才是真正需要他的地方。在广袤的西部土地上，他要亲手播撒下希望的种子。

不过，每年他都会回来看望母校，看望住在附近那幢苏式小二楼上的“爷爷”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