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白居易
养了一盆花,每天记下她的成长日记,又将她不远千里从北京抱回了家,家人都问我何苦,花十块钱便可看到现成的花朵,可是,养花不仅仅为了看花,而是为了那一种心境啊!
三株水仙,初次见到她们时无非是像极了圆葱的大头,是朋友买的,便开玩笑似的选了最胖的一坨让他代养着。说时无心,随后也并未在意,可几天后便会在每天早上开机后收到此花近况的短信息,并被我们称之为观察日记。朋友引经据典,花样叠出,又不乏幽默,总能给人新鲜的感觉,于是晨起开机看短信,再去对一丛绿色植物的外观和一个细心的护花使者蹲在花盆前浇水观察的神态作一翻想象,已成为一件幸福而愉快的事。即使在黑幕笼罩,人人自危,局势动荡不安的期末考试期间也从未间断过。水仙也不负众望,个头与日俱增,很快便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在我心中,不喜欢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总觉得在那份万紫千红的背后,藏着太多的混着胭脂水粉的虚情假意。倒是这以素雅洁净闻名的水仙,只有一味充满生命力的新绿和纯洁的白,粉淡的黄,她朴实无华,所求不多,只一盆清水便可奉献出自己所有的芬芳。
说实话,做出把她抱回家的决定也确实需要惊人的勇气,春运高峰时挤火车的惊险场面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来。可是那么一丛曾给我期盼与快乐的东西,怎么能让我置她的生死于不顾,最后我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还是在拉起行李箱后,将她抱在了怀里。虽然在检票上车时,候车室里上演了一幕惊险刺激的肉搏战,虽然我在战争中大呼小叫,身负重伤,但终于挤上了火车。将她放在窗前的小桌上时,她除了因为缺水而干蔫了一些外,可以说是毫发无伤。于是我也真正成为护花使者,每天观察她的每一点细微的变化,记成日记,就像在赛场上接过了伙伴手中的接力棒,背负了一份责任。正如我前面所说的,养花是为了一种心境,看花的心境,爱花的心境,怜花的心境,也许我们从小到大都在别人的呵护下生活,不懂得怎样付出爱,或者可以说是心中充满爱,找不到付出爱和怜悯的对象与方式。于是此时我真切地感受到,拥有这样一个生命可以让自己疼爱,这本身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对串串花蕾的怜惜,为她小心翼翼地浇水;第一朵花开的惊喜,为她的淡淡的芬芳迷醉。陶醉于自我编造的水仙仙子的童话,欣赏着故人眼中的花枝招展的妩媚。每天清晨,当我睁开眼睛,淡淡的香气飘来,是水仙仙子在问早安。
中间有过一次小别,使我体验到了恋人分离时的魂牵梦绕的思念的心境。再见到她时着实吓了我一跳,我面前的她简直可以说是面目全非,花朵枯了,只剩下薄如蝉翼的花瓣支棱着,虽然还是一团团簇拥着,但已不似昨夕花容月貌,叶片已经泛黄,正如古稀老人花白的头发,想起那句“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当初拳头状的酷似圆葱的大头已经分成了几瓣,依靠了满盆缠绕的根须拖起,像是柔软的棉花包,臃肿,松弛,没有了青春的活力。你曾经是那样健康的存在,却为什么要去得这样急呢?我看到最后一颗水珠在花瓣上停留,被阳光照到,亮了一下,那是你告别时的灿烂笑容吗?你来如春梦,没有约定,悄悄带来了欢乐;又去似朝云,无声无息,只留下点点回忆与思念。
悄悄的你走了,正如你悄悄的来,
你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这个繁华而虚伪、热闹却冷漠的城市中,知己难求,知音难觅。可是曾经有过这么一株真正属于我的植物,为我开放,又为我凋谢,足矣!
编辑: 孙颖